7年的味道
7是多么神奇的一个数字,好多地方都有它的影子。
夫妻说七年之痒,验尸官说七孔流血,科学研究说七年改头换面一次。
要把人体里的所有细胞组织全部换掉,需要7年的时间。
让死皮一层一层地在无形中脱落。
让新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注入血管中。
七年了,这是目前我在岛国呆的时间。
七年前,我诚惶诚恐地来到赤道上的小红点,一切是那么的陌生。
牵着一只大手,在极度恐惧和焦虑中度过了许久许久。
这里的一切与我熟悉的相距甚远,而我最初期盼回到故乡的愿景也随着流逝的岁月而离我越来越远。
青涩的青春被生硬地掰成了两半似的,色调和内容一点也接不上.
因为那一条抹不去的,粗粗的、丑陋的裂痕。
裂痕隔着我的现在和过去,隔开了海港和岛国。
那边是朦胧的、美好的、鲜艳的、亮丽的。
这边是暗淡的、无聊的、寂寞的、恐惧的。
七年前我就在这画框一样小小的世界里生活,活在水晶球里的城堡。
其实许多年我的世界就是狭窄的一个空间,我甚至觉得那只是一个面,或是一条线。
两点一线,在学校和住家来回往返,消磨岁月。
那段日子里的我,把有意识中的好大一部分时间,几乎是全部的时间,花在了学业上。
虽然日子枯燥,可是简单而充实。
那时的我幼稚而固执,尽最大的努力见缝插针般地学习,就连走一小段路去买点什么,都是捧着单词本子去的。
至今想起当初第一次去吃自助火锅,仍不忘背一背单词的坚持,还是会哭笑不得。
抱歉带我去吃火锅的M,她的朋友一定觉得我是个书呆子。
确实,我的确是。
我会为了浪费了几分钟的时间而难过而自责,也会因为室友补习吵到了我而赌气埋怨。
有时候我会想,那时的我,如此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是现在的我很感谢那段日子,它没有让我浮躁的青春期荒废掉。
可想而知学习成了我最大的乐趣,真是为难了一个处于精力旺盛可是却没机会情窦初开、父母又不在身边的孩子。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读书,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学习。
最常做的娱乐就是在蓝天碧空下同样蓝的醉人的游泳池里面畅游。
很多个下午,我和M都在放学后第一时间去畅游一番。
在水里透视着上空的耀眼的阳光和啤酒树的青葱,那个画面一直以来都是岛国的热带风情在我印象中最完美的写照。
很多个夜晚,我和一同是缅甸来的孩子们在同样的泳池里嬉戏。
比赛游泳,做跳水、翻身、憋气等各种自己发明出来的高难度动作。
玩累了,我常常趴在泳池的边缘,看着夜空中亮着一格又一格的高楼,听着暗夜中的啤酒树沙沙作响。
有时候天空中会出现几个孤独的暗淡的星星,总让我想起我同样迷茫的未来。
很奇怪的,只有在游泳池边,我才会放下拼命三郎的架势,小小地抒发一下自己学海无涯看不到尽头的感伤。
那时的精神状态,可以用高中老师F的一句话来形容:像无足的鸟儿,不停地飞,因为当我停止摆动翅膀,就会从高空坠落至死亡。
后来我搬出了城堡,因为寻觅到了自己的住所。
我笨拙地在报纸上翻阅房屋出租启示,笨拙地联系中介找朋友一起看房子。
一处两方一厅的老房子,非常非常简陋,连地板都是由一张塑料仿木地板简单代替了事的。
外加一间不大的厨房和洗手间。
除了房间会比普通屋子大意外,没什么好处了。
可我就是在看房子时,不经意地看到了那个洗手台旁镶附着的黄色的木质柜子后,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执意签下房子。
然后就活在如何装修房子的幻想当中,计划着买许多盆栽把房子装饰一番,然后把房子粉刷一下,为了配什么颜色而幸福地挣扎了好久。
离搬家还有很久,就跑去二手店买了很多做工细致的十字绣画,再一次抱歉M帮我扛回家。
拿到钥匙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粉刷工程,再一次感谢M和表弟的廉价劳动力,很快乐地在两天之后竣工完毕。
在这小小的格子里又是两年。
只是这次多了亲人,不会再有城堡里的孤寂。
最记得下午阳光正烈的时候,从长长长长的走廊里传来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直到光源突然被挡去,铁门外面出现一个穿着深蓝色校服的小男孩。
微微汗湿的头发黏在额头,帅气的五官和精致的下巴,静静躺在一副圆框眼镜下。
到现在在外面看到穿着一样校服的男孩,心里还会很温暖。
因为我的那个,已经被永远地留在了那年那个夏天那个铁门背后了。
一同我的青涩和笨拙。
住了两年,房子退了,当初牵着的那只大手也不再伸向我。
往后的日子,是最不愿意回首的。
小岛上就剩下我们两个,房子没有了,亲人也不再来。
把弟弟寄给别人托管而自己蜗居在大学宿舍里,就这样相隔了半年多,终于才再一次鼓起勇气,寻觅属于自己的住所。
这次我不再笨拙。
七年后的我已不再笨拙。
我学会了看开,放下。
学会了什么事情值得,什么人对自己重要。
学会了什么是自己的追求,不去羡慕别人的梦想。
学会了满足和快乐,现实和淡定。
岁月像一条长河,时而汹涌时而曲折,最后还是回归于平静,等待下一次决堤。
仅此纪念我在岛国的七年生活。